民視爛帳13年 全民電通10億元股票當廢紙

製作人:社長 張淯|文:孫苡傑、陳煥鈞|圖:編輯部|責任編輯:陳煥鈞

民視自1996年成立後,兩大法人股東民間投資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稱民間投資)與全民電通投資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稱全民電通)爭奪經營權,最終由當時持股約75%的「民間投資」勝出。2000年民視爆發財務危機,虧損10多億,在味王榮譽董事長穎川建忠注資約10億元後,渡過危機轉虧為盈,而後靠著新聞和戲劇內容打下一片江山。然而,在現任董事長郭倍宏接棒後,一切都變了調。

郭倍宏和總經理王明玉的「公司派」掌權後,竟罕見出現虧損,《新新聞》報導,民視往年在一月可賺約6千至7千萬元,2017年只賺1千5百萬元;往年二月公司可以出現小賺,2017年二月卻嚴重虧損2千多萬元。節目加深獨派色彩更是讓廣告主卻步,這種光景是過去近20年來沒有過的狀況。

這種不尋常的虧損,讓最大股東,穎川建忠及其代表人,味王公司董事長陳清福,還有第二大股東,金台電子董事長宋文洲家族前兩大股東為首的「市場派」感到憂心,認為即使無法賺錢,收支也要打平。近20年來首次出現虧損,成為民視經營權之爭的導火線,也牽扯出民視和「全民電通」之間拖欠13年的爛帳。

2005年8月,全民電通宣告解散。然而,清算程序至今卻無法順利完成,雖然全民電通名義上仍屬民視法人股東,擔任全民電通清算人的天外天國際育樂公司方面透露,他們在2015年10月22日通知民視變更股東通訊地址,但民視聲稱全民電通解散當時就已失去民視的股東權,不承認全民電通的民視股東地位,以此理由限制全民電通行使股東權。

行使股東權屢遭阻撓

因無法變更股東通訊地址,導致全民電通方無法收到2016年民視股東常會的開會通知,也因此無法行使股東表決權,還有獲取民視分配的股利。

天外天公司方面表示,民視公司派聲稱已在銀行開設專用帳戶,用以發放民視股票股息和股利,同時表示會在全民電通股民向民視提出要求後,將股息和股利發放給他們,但公司派卻以全民電通已非民視股東為由,不讓天外天公司了解股息和股利發放狀況。

然而,民視公司派其實也試圖處理掉全民電通這個眼中的燙手山芋,天外天公司方面透露,其實民視公司派方面一直持續在通知股民領取他們應得的民視股息和股利,只是因為小股東人數眾多,其中有些人已經逝世或失聯,在聯絡上多所不便,因此拖了10多年還未能完成相關程序,但因為無法行使股東權,做為清算人的天外天也難以介入。

執掌民視的郭倍宏也發起政團「喜樂島」。

失掉表決權的股東

雖然握有股權與否爭議對簿公堂,一審和二審都確定全民電通屬於民視股東,全案也已進入第三審。然而,天外天方面透露,民視動用手段刻意拖延第三審的審查進度,讓全民電通屬於民視股東與否,持續處在懸而未決的狀態。

不只如此,天外天方面表示,2017年5月25日當天的民視股東會,雖然民視方面讓全民電通代表人與會,但卻刻意不讓全民電通就民視董監事人選進行表決。對此,天外天方面質疑,雖然目前全民電通握有的民視股份已不到10%,但作為普通股,為何連一般小股東都有表決權,全民電通卻無法行使表決權?
天外天公司方面認為,民視之所以多方阻撓他們行使作為股東權力,可能是認定天外天覬覦民視股票的股息和股利。對此,天外天方面強調只是希望行使作為清算人的責任,盡速完成清算相關程序,卸下其法人清算人的身分,呼籲民視公司派不應該負面解讀天外天的作為,而是放下疑心,協助妥善處理這延宕10餘年的全民電通清算程序。

經營權大戰 市場、公司2派大鬥法

在全民電通和民視之間,為了全民電通是否民視股東身分持續爭執中,民視內部也正持續上演著公司派和市場派之間的經營權之爭。市場派及公司派雙方本身嫌隙已久,雙方不合的跡象,早在郭倍宏入主民視時便已逐漸呈現。

2014年,郭倍宏的宏昇營造得標民視林口數位媒體總部工程,隔年更是以「蕙園公司」法人代表之姿,進入民視當董事。由於郭倍宏的承包商身分,遭市場派質疑不避嫌,甚至連民視常務董事陳清福都激動到拍桌反對此事。面對反對聲浪,郭倍宏以放棄民視建案發言權、不追加預算,及改讓自己弟弟擔任宏昇營造負責人等舉動,換取進入民視董事會。

2016年,郭倍宏在林口數位媒體總部大樓尚未驗收之際,經前民視董事長田再庭推舉,接任民視董事長,受到違反利益迴避的質疑,還把財務副總換成跟隨他10多年的會計,兩件人事案皆經董事會強行通過,引發部分股東不滿。郭倍宏上位後,待在民視17年,兼任副董事長,由「市場派」所支持的陳剛信辭去總經理一職,遺缺由王明玉擊敗原先被看好出線的廖季方接任。而王明玉在接受媒體專訪時,對於陳剛信去職的說法,讓陳憤而決定離職,轉投TVBS懷抱。

郭倍宏上位,頻招市場派不滿

獨派色彩濃厚的郭倍宏上任後,民視許多節目也偏獨派色彩。鮮明的政治立場,加上收視率低迷到讓廣告主卻步,讓認定「民視應該是全民的電視台」的部分股東有意見。

除了節目製作過度強調特定立場影響收視率,股東們對郭倍宏的決策流程也感到不滿。陳清福指出,在前董事長蔡同榮掌權時期,會先召開常董會取得共識之後,再到董事會作出決議,但郭倍宏上任至今不僅未召開過常董會,各種決議都在董事會以舉手表決方式通過。

陳清福說,前董事長蔡同榮在位時,還會先召開常董會,取得共識後再到董事會決議,但郭倍宏就任到現在從沒召開過常董會。他進一步表示,他們的股權雖然比民視前董事長田在庭、郭倍宏和王明玉加起來多好幾倍,但表決都輸給公司派,痛批郭倍宏等人欺騙市場派對經營團隊的信任。

民視林口數位媒體總部落成,郭倍宏(前左2)、王明玉(前左4)與總統蔡英文(前左3)合影。

王明玉暗招不斷 市場派決意反擊

2016年下半年,有位名民視財務人員向陳清福表示,曾把一筆高達3億元的款項,先撥給隸屬民視的「民視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最後再移轉到和民視看似毫不相關的一間公司「富冠全球企業有限公司」,此後也用同樣方式數度匯出民視資金,總計金額估計約達4至5億元。

因為這種資金移轉行為,市場派懷疑王明玉藉由將民視資金掏空到富冠全球後,再回頭購買民視股票,讓這些股票變相成為私人所有。為釐清真相,市場派立刻指派民視的監察人,向民視調閱財務帳冊,然而監察人分別在2016年11月23日和12月8日去函都遭到民視拒絕。要查帳卻屢屢吃公司派的虧,不得其門而入,讓市場派決定對公司派下重手。

《壹週刊》報導,有親近陳清福的人士指出,市場派決定向公司派出手的真正原因,來自穎川建忠等人所言「這樣會攪和在一起,帳目會不清楚」及「我們自己的事業忙,純粹是看不下去有人亂搞」,還說「這五億對陳建忠、陳清福來說當然沒什麼,當初拿錢出來辦民視,這些大股東就從來沒想到要賺錢,但他們不能忍受的是有人竟把民視的錢弄進自己口袋,這就讓人無法接受,乾脆出手把經營權拿回來。」

大股東方面強調,既不缺錢也沒時間經營民視,之所以向公司派出手,只是不滿郭倍宏和王明玉兩人的作為,所以打算把經營權從公司派手上拿回來,重新交給專業經理人。

兩大股東希望解散「民間投資」,選任清算人,將「民間投資」持有的民視股票悉數轉換發還給各民間投資股東,讓民視股權回歸單純化、透明化,朝上市櫃公司的目標努力,成為真正的全民電視台。

小股東們聽取自救會成立之宗旨。

仙拚仙,股東名冊成關鍵

對郭倍宏以至於王明玉的諸多不滿,市場派決定採取雷厲風行的手段。2017年,市場派率先發難,背後是民間投資最大股東兼董事陳清福、第2大股東宋文洲家族和另一位大股東,代表僑果實業,身為「民間投資」監察人的林德盛,在2017年3月28日宣告,將在同年4月12日提前召開第一次股東臨時會,要求郭倍宏向股東說明民視18年來首度出現虧損的原因、未來的營運改善計畫、違反利益迴避等問題,此外,市場派還打算在會中提案解散公司、換發民視股票,該提案若未通過,將全面改選董事及監察人。

雖然市場派祭出殺招,將辦理最後過戶日訂在公告當天的3月28日下午4點半,讓公司派反應不及,無法加碼民間投資股分,但公司派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予以回擊,讓兩次股東臨時會都無法開成,而關鍵就在「股東名簿」上面。

全民電通紛爭不斷

全民電通是由前民進黨立委張俊宏,以及余家班大老、前高雄縣長余陳月瑛等人,為了合資成立民視,募集30億資金成立。之後,「民間投資」出資30億元,全民電通出資10億元,於1996年成立民視。
然而,全民電通成立後財務爭議不斷。1999年與「民間投資」爭民視經營權失敗,另起爐灶成立環球電視,最終慘賠4億收攤。不僅如此,擔任全民電通董事長的張俊宏,和前女友林慧珍等人,涉嫌透過購買房地產和投資銀行等方式,掏空全民電通,最終,張俊宏、林慧珍2人被判有罪並入監服刑,而全民電通也在2005年解散。
全民電通即使進入清算過程,也出現不少案外案。清算人之一的林文雄未經全民電通董事會批准,貸款540萬元給監察人高文義,但高文義事後跳票,林文雄被依背信罪起訴。另一位清算人蔡式輝,因涉嫌侵占賣出民視股票8千萬元獲利中的1千7百萬元,最終以50萬交保。7個清算人陸續死亡、辭任或經法院裁定解任,最終僅剩天外天公司於2015年著手全民電通的清算事務。

依《公司法》第172條規定,要召開股東臨時會,應在會議10天前通知各股東,若要將開會通知書寄發給股東,需要取得股東名簿。然而,時任「民間投資」監察人的蔡景勳於公告提前召開股東臨時會的3月28日當天,向代理民視股務的台新證券索取相關資料時,民視搶先一步解除台新證的股務代理職務,改為民視自己辦理。在取得股東名簿無門的狀況下,原訂4月12日召開的股東臨時會破局。

雖然事後改在同月25日重新召開股東臨時會,最終仍無法開成。蔡景勳在同一天召開的「民視股東自救會發起會議」中透露,自己在14日偕同律師到台新證,要求取得股東名冊,台新證拒絕後,出示民視解除台新股務代理職務的傳真信函,當天再前往民視索取股東名冊,民視股務稱股東名冊在王明玉手上,更屢屢以「總經理王明玉不在公司」等理由,讓他無法取得股東名冊。蔡景勳質疑,「民間投資股東有1萬多人,民視內部並沒有股務專責人員,這麼專業的工作竟收回公司自行辦理,做法非比尋常。」

市場派也試圖讓民視不要掌控股務,防止公司派有上下其手的機會。蔡景勳表示,曾委由大股東之一的宋文洲,在民視股東自救會發起會議前幾天的民間投資董事會上提案,將民視股務交給台新或其他證券公司,但當天出席的6位董事中,公司派佔多數,使得該案子遭到封殺。蔡景勳的這些動作,埋下日後被解除監察人職務的種子。

被「滅口」的監察人

不只依法取得股東名冊無門,蔡景勳自2017年3月起,要求民視提供「民間投資」財務報表也吃閉門羹。由於民視屬財報不公開的非公開發行公司,依《公司法》規定,仍有義務向監察人提供營運資料以供查核,否則會被經濟部開罰。蔡景勳大動作索討股東名冊和民間投資財務報表的行徑,也讓公司派決定出手,在2017年5月25日股東會的議程第一案,解除蔡的監察人職務。

事實上,公司派解除蔡景勳監察人職務的提案並非毫無爭議。早在5月1日的民視董事會,股東施雪秋等6人便提案解任非民視的監察人「僑果實業」及其代表人,而蔡景勳也名列其中。而當天董事會召集通知所列議程為解任「僑果實業」,同時也表決通過該解任案。民視在5月3日發現錯誤,本應重新公告另訂開放10日提案期限,重新執行股東會召集程序,由股東重新提案,然而民視卻逕自將原先的董事會會議紀錄中的股東提案文件內容,將解任民視監察人對象「僑果實業」竄改為「全青股份有限公司」,事後還聲稱是員工繕打錯誤。

之後的民視股東會上,即使蔡景勳試圖表達意見仍被阻擋。最後,解任蔡景勳監察人職務的提案通過,在場的陳清福看不下去,不滿地表示因認為王明玉有掏空民視的嫌疑,才會請蔡景勳調財務帳冊等相關資料,但公司派卻回頭把蔡幹掉,「這不是殺人滅口是什麼?」

公司派搶灘成功掌握大權

最終,公司派在民視股東會董監事改選中,於董事會的21席當中掌控15席,保住主導權,下午作為民視最大法人股東的「民間投資」改選董監事,具備主場優勢,讓公司派在董事會7席當中取得3席,擊敗市場派保住主導權。

公司派最終保住在民視的主導權無所不用其極,將經營權之爭無限上綱為「獨派電視台」保衛戰,甚至還大動作找來50位獨派大老連署「打一場台灣價值保衛戰」,為郭倍宏背書。據了解,公司派甚至將反郭者抹紅成為「中共同路人」,聲稱只有郭倍宏擔任民視董事長,才能讓民視不被中國勢力奪走。透過這些手段,這場經營權之爭也就此變了調,成為另類的統獨之爭。

還有大股東表示,公司派為了保住經營權,在股東會前夕徵求委託書時,甚至不惜動用民視資源,在自家新聞跑馬燈上,呼籲股東們支持郭倍宏。在確保經營權後,民視方面也發聲明,表示確保民視不被紅色、藍色和其他勢力奪走,並感謝7成小股東支持。

郭倍宏(左)接任民視董事長被質疑違反利益迴避。

市場派「絕地大反攻」進行中

事實上,雖然市場派失利,仍不放棄對郭倍宏和公司派發動「絕地大反攻」的可能。在「民間投資」改選董監事當天拿下1席董事的盈愷投資,據了解,其背後正是三立董事長,人稱「海董」的林崑海。他甚至在股東會前夕放話表示,若公司派繼續出「奧步」,將聯合其他幾位股東,砸下10億將民間投資的股權增加到過半,希望能在預定明年舉行的董監事改選中,一舉讓民視「變天」。

據了解,天外天公司方面和諸如三立林崑海等所謂反郭勢力熟識,然而,是否會利用這層關係結盟,以求取將公司派扳倒,繼而順利完成全民電通清算程序的機會?目前尚不得而知。這場民視內部的經營權之爭,就好像三立或民視自家的鄉土劇一般精彩。結果如何?相信明年便能見真章。